编者按：经济寒冬大背景之下，全球企业的发展也受到较大影响，裁员潮也接踵而至。据裁员追踪机构 Layoffs.fyi，2022 年有 1000 多家科技公司共计裁员近 16 万人，而伴随 2023 到来的裁员潮也仍在继续。这篇文章来自编译，作者在文中介绍了在这一背景下，远程办公的人同样也没逃过被裁的命运，许多人都被淹没在这股孤独又荒诞的裁员浪潮之中。
上周五早上，在纽约新媒体公司 Vox Media 任职的凯伦萨·卡德纳斯（Kerensa Cadenas）和往常一样，在独居的公寓里打开了团队协作软件 Slack。然后，她看到一位同事发来一条满是脏话的消息，抱怨自己突然被公司解雇了。于是，卡德纳斯鼓起勇气，去检查自己的收件箱，发现自己也被解雇了，忍不住也打出了一句骂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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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德纳斯和 100 多名同事以及最近几周其他公司的数千名员工一样，都被淹没在这股孤独又荒诞的远程裁员浪潮之中。被裁员工基本上都是通过电子邮件、Slack 消息或者视频电话得知自己被裁的消息，在发送简短的告别信息过后，他们就关掉了电脑，身边连一个可以一起喝酒彼此安慰的同事都没有。
37 岁的卡德纳斯说，“通常情况下，在获知自己被裁后，大家的反应都是用酒精灌醉自己。”她还提到，许多之前的同事都在慢慢接受远程办公这种新的工作模式，把它当作是一种新常态，但其中也充满了不确定性因素。因此，坐在家中被裁，除了本身就感到孤独以外，还让人非常沮丧。“这个消息令我感到非常害怕，我心里在想，‘我还能存得了钱吗？我还能再继续买东西吗？’这些恐怕都没望了。”她说。
对于远程办公的员工来讲，今年以来，他们的焦虑都可能已经溢出了电脑屏幕。几十家公司都宣布了大规模裁员计划，包括规模超大、信誉良好的公司都在寻找独特的方式，参与到这次的裁员潮之中，滋生出更多的混乱。据裁员追踪机构 Layoffs.fyi，过去一年以来，1000 多家科技公司共计裁员近 16 万人。自今年年初以来，又有 185 家公司共计裁减了约 5.7 万名员工。
据《职业医学》（Occupational Medicine）2001 年发表的一篇研究报告，裁员是最具挑战性的人生经历之一，它给人造成的心理压力甚至会超过离婚。失去工作可能会让员工陷入财务困境、迷失自我，而在远程办公背景下的裁员在许多情况下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因素，再加上雇主的错误行为，只会进一步加剧其中的不确定性，增加更多不必要的未知性。
在 Twitter 公司，许多员工都是在半夜收到解雇通知，至少有一名员工在团队会议过程中发现，自己无法再访问公司账号。2021 年，在线抵押贷款平台 Better.com 33 岁的员工丽娜·斯塔尔（Rena Starr）错过了一次简短而临时召集的 Zoom 视频会议，随后，在跟上司沟通过后，才得知她和 900 多名同事都在会议期间被公司解雇。去年，在 Better.com 新一轮裁员过程中，有一些员工在遣散费打到他们的工资账户后才得知自己被解雇的消息，而在那之前的几个月，该公司首席执行官还因为在放假前当即解雇公司近 10% 的员工而公开道歉。
“他们会立即切断被裁员工对公司系统的访问。”研究裁员问题的哈佛大学管理学教授桑德拉·苏切尔（Sandra Sucher）说，“一直以来，我了解到的都是，有些公司员工在完成某项工作任务的过程中，突然就无法再操作了，甚至都不知道能向谁求助。”
事实上，许多被裁员工都有一连串的问题，而且完全不清楚谁能帮助他们。亚马逊的一名招聘人员在入职后四个月就被告知，她肯定会被裁掉，建议她最好接受公司提议的遣散费。由于她需要立即归还公司的电脑，但又没有个人电脑，这也给她找新的工作带来了一定的挑战。
在一些公司，有人注意到，在被裁过后，团队伙伴远比雇主更有帮助。去年 11 月，32 岁的埃里卡·奎（Erika Kwee）被她所在的一家电商营销公司解雇。不久之后，她就从一位同事那里获取了一份工作机会清单，其中还包括招聘人员的联系方式。通过这些信息，奎就能更有针对性地去寻找更合适的工作机会。
不过，对许多远程办公的人来说，他们甚至没有同事的电话号码，在被裁后也不知道该向谁寻求慰藉或者获取有用信息。贝丝·安斯蒂格（Beth Anstandig）是来自湾区的一名心理治疗师，她就了解到许多客户都在承受这些精神损失。她的客户中，有在公司负责裁员事务的人，也有经历裁员的人，他们大部分人都很痛苦，并且经常疲惫不堪。
“我了解到，有些人可能会失眠，或者只能在沙发上睡两个小时。他们在参加心理诊疗过程中还会流泪。”安斯蒂格说。
数以百万计的美国员工一直都生活在大规模裁员的阴影之下。自 20 世纪 70 年代末以来，这种不确定性就一直存在，从那时起，将股东利益置于一切之上的做法已经深入人心，公司也接受了在实现快速增长后再快速裁员的策略。
有的高管甚至会把这种不稳定性直接描绘成企业发展过程中难以避免的一部分：1996 年，克莱斯勒汽车公司（Chrysler Corporation）首席执行官罗伯特·伊顿（Robert Eaton）称，缩减企业规模和裁员是提高企业竞争力的必然代价之一。据最新的爱德曼信任度晴雨表（译者注：这是一项关于民众对政府信任度的调查），85% 的职场员工都将失业列为其首要关切。
去年底，各科技巨头纷纷宣布裁员计划。Facebook 母公司 Meta 裁员超过 11000 人，约占其员工总数的 13%，打车平台 Lyft 也裁掉了 13% 的员工。前不久，谷歌母公司 Alphabet 宣布，其计划削减 1.2 万个工作岗位，约占其全球员工总数的 6%；微软也计划削减 1 万个工作岗位，约占其员工总数的 5%；流媒体音乐服务平台 Spotify 也表示，其将削减 6% 的员工。对于大多数这些公司，他们在这次裁员前的多年里，都纷纷表示将向求职者提供有吸引力的福利和灵活办公方式，这也是所谓的“人才战争”的一部分。
“这就是企业人生的巨大矛盾之一。”苏切尔说，“所有的企业都表示，‘员工是我们最重要的资产。’但他们似乎并不认同这一点，总是说一套做一套。”
“‘人才’和‘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叫法。前一种叫法是把员工当作一种有限的资源或商品，后者则把员工看作是具有个人价值和人格尊严的个人。”她补充说，“我们不能把员工当作一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耗尽的有限资源。”
39 岁的特里普·巴恩斯（Trip Barnes）在佐治亚州首府亚特兰大（Atlanta）工作。在过去三年里，他被解雇了三次，每次经历都会以不同形式给他带来巨大的悲伤之苦。例如，在 2020 年春，有一天早上八点，他接到了上司的电话，对方简短地告诉他，公司裁员计划涉及他所在的接待岗位，并称稍晚一点会有人力资源部门的人员向他告知进一步细节。
“被卷入其中的每个人都希望避而远之，不得不卷入进去就会快速结束这场艰难对话。”巴恩斯说，“这实际上就像是快速、用力撕掉伤口上的创可贴一样，虽然会让人很痛苦，但还是希望可以尽早摆脱。”
两周前，巴恩斯重新看了《在云端》（Up in the Air）这部他最喜欢的电影。在这部 2009 年上映的电影中，主演乔治·克鲁尼（George Clooney）饰演的是一名公司裁员专家。对于影片中公司员工被当作可替代和可消耗的资源，巴恩斯产生了深深的共鸣，并因此感到非常痛苦。
而在一些行业，特别是媒体行业中，许多员工都对近段时间职场出现的裁员浪潮表现出了一种低头认命的做法。
37 岁的菲比·加文（Phoebe Gavin）之前在沃克斯新闻（Vox.com）负责人才和发展事务。她表示，当知道自己被裁的那一刻，她并没有感到意外。自 2015 年被原创故事平台 Upworthy 辞退后，加文一直都在为失业做准备。每次发工资后，她都会将其中的 10% 存入储蓄账户，当作其备用金。2019 年，她创立了一项专门提供职场辅导的业务，每周六和周日早上都会全身心投入到这项事业中。她的目标很明确，为了防止再次失业，她必须要提前做好备份计划。
“无论在哪家公司就职，我都不会期待公司会将我个人的利益置于公司利益之上。”加文说。
不过，也有管理专家强调，在这种经济动荡时期，企业根本不必如此草率地行动。
哈佛大学的苏切尔教授指出，诺基亚（Nokia）在 2011 年进行重组时，就提前一年向 18000 名可能会被解雇的员工发出了通知，同时还向他们提供了几条可选方案：公司可以帮助他们在内部转岗，协助他们在其他公司找工作，甚至还可以帮助他们创业或者创办教育项目等等。
诺基亚的成功指标是被裁员工在离开公司时是否已经有了工作安排，以及他们离开时是否有足够的意愿表示将来会再回到公司工作。当时，近三分之二的被裁员工在离职时都有明确的下一步工作安排。
专门为小企业提供服务的保险技术公司 Counterpart 首席执行官坦纳·哈克特（Tanner Hackett）表示，“这会让你以前的员工、现有的员工以及所有未来的员工对你留下持久印象。”
哈克特还提到，许多公司经常会采取仓促式的裁员行动，因为他们的股东能看到其他行业正在发生的裁员行动，并且也期待公司也采取这样的做法。这也因此会助长一种恐慌的气氛，甚至可能会导致雇主因不当解雇而被起诉，或者违反 1998 年颁布的联邦《员工调整和再培训通知法案》（WARN Act）。
据该法案，大型企业在大规模裁员之前必须要提前 60 天书面通知员工。近几周以来，哈克特看到，一些公司在应对经济衰退下所做出的裁员计划，完全是不假思索的反应式行动，而非深思熟虑的有目的性的行动。
1 月 18 日，在一家健身技术公司担任首席运营官的布里安娜·伯默（Briana Boehmer）和往常一样，驱车前往在科罗拉多州博尔德市（Boulder）的办公室，参加她认为是一次定期举行的高管会议。44 岁的伯默已经在这家公司工作六年，她在这个岗位上一直勤勤恳恳，经常加班，有时甚至会牺牲周末的时间来为客户提供服务。当会议开始时，两位创始人的神情似乎很紧张。
几分钟后，公司首席技术官突然问道，“也就是说，我们都被解雇了吗？”
近几个月来，伯默一直在关注其他科技公司大规模裁员新闻，听到被解雇的那一时刻对她也是相当奇特。
“我一直在通过各种播客节目了解这些裁员新闻，当时我就觉得，‘真是太遗憾了，事情真不应该发展成这样。’”她说，“然后，我突然意识到，‘现在我也被解雇了。’”
译者：俊一
